11月16日上午，王玉芬第二次出庭。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刘星

11月16日，涉嫌在美国纽约华人月子中心刺伤3名婴儿及两名成年人的月嫂王玉芬在纽约皇后区刑事法院第二次出庭。法官拒绝了给予王玉芬保释的请求。

“婴儿变成了一群狼”

今年9月21日凌晨3点左右，纽约“美心月子中心”的一名月嫂用刀刺向在一楼摇篮中熟睡的3名婴儿和旁边的两名大人，随后她将刀转向自己的脖子和手腕，这一事件震惊华人社区。

警方称，在现场发现5人受伤，包括3名刚刚出生的女婴，一名33天大的女婴和13天大的女婴被砍伤躯体，一名22天大的女婴的下巴、耳朵和嘴唇有伤。她们的伤势严重，但情况稳定。警方还称当时有9名婴儿在现场，5女4男。该月子中心至少可容11张床位。天亮后，警方把在屋内的其他婴儿和产妇转移到别处。

在受伤的两名成年人中，一名为63岁的女子，她的身体多处地方被刺伤，据称她身中8刀，她也是月子中心的雇员；一名31岁男子的腿部被刺伤，据称，他是一名受伤婴儿的爸爸。

据媒体报道，案发楼层在一楼，婴儿的父母住在二三楼。嫌犯先是用刀刺伤了同事和婴儿的父亲，接着刺伤了3个出生未满月及刚刚满月的婴儿，然后跑到地下室，用刀割脉企图自杀，她割伤了自己的左腕，并把门锁起来。直到警方抵达现场后，凶犯才被送往皇后医院，在那里她被警方拘留。

警方表示，3名遭刺伤的婴儿均送往医院做手术急救，没有生命危险。另有一名婴儿因头部受伤，在家中休养。

警方称，嫌犯叫“王玉芬”，今年52岁，是月子中心的雇员，她一开始失去知觉，后来恢复。据报道，在此之前，王玉芬已经告诉自己的丈夫说自己不想活了。她在这家月子中心上夜班，一天工作12个小时，变得日渐憔悴，无法入睡。

王玉芬来自中国福建省的贫困地区。在她的丈夫彼得获得工作签证后，于2010年带着两个成年的儿子和妻子来到纽约。后来，彼得和两个儿子一起在餐馆工作。王玉芬开始做家政保洁和照料孩子的工作。接着，她开始在美心公司位于市中心附近的第一个分部工作。

由于她的丈夫有腿疼的毛病，所以养家糊口的负担落在王玉芬身上。在月子中心照顾完新生儿之后，回到家里，她还得照顾3个幼小的孙辈。

王玉芬丈夫彼得表示，妻子性格内向，从不主动和他人发生争执，但案发前常抱怨工作辛苦，他担心妻子可能患有忧郁症。住在附近的邻居均对该事件表示惊讶，但仅有少数人称对王玉芬有印象；邻居林先生说，一年前王先生夫妇搬到这里，仅在路上遇见过王玉芬数次，但未打过招呼。

案发后，王玉芬在雷克岛监狱接受访问时，向受害的伤者及家属表示抱歉。她说，自己也不知为何当时会刺伤几名婴儿和成人，在她眼中，“婴儿变成了一群狼”，因此下手刺伤她们。

王玉芬在受访时右手不停颤抖，且不断低声重复称，“我不想活了”。她表示，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不希望这种罪行再次发生，希望自己做一个好人，“我希望能救赎自己”。

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月子中心

这起案件发生在一幢3层楼高的砖砌公寓楼里。当地的职业中介机构表示，美心创办人从事该生意已有近10年，2016年开设了这个最新地点，据该市记录，当年以150万美元买下了这幢楼。

实际上，这些月子中心逃避城市和州许可的分类和分区法规。它们不具备日托中心的资格，因为有婴儿母亲在场；它们也不需要医疗执照，因为所有者提供中式的看护。虽然美心月子中心的邻居提出过投诉，称其作为酒店在运营，但城市建筑检查员3次被拒绝进入，导致投诉被自动关闭。

月嫂持刀刺伤3名初生婴儿的案件，暴露的不只是月子中心的安全保障和月嫂的心理健康问题，也揭示了华人在东西两岸开设的月子中心，在经历了多次执法取缔后，问题依然存在。

近几年，联邦执法部门曾多次在加州突击检查和取缔非法月子中心，风声鹤唳下，纽约不少华人经营的月子中心也关门避风头。不过，执法的风声过后，月子中心又如雨后春笋般再兴。

目前，在纽约皇后区和布鲁克林的华人社区，月子中心的数量很多。这些月子中心皆是违法隔间的改建民宅，多半优先收外国孕妇，再考虑本地孕妇；因为从外国来的孕妇，要比本地孕妇多支付几倍的费用，还要额外提供签证申请、机场接送、福利申请等服务；而且许多外国孕妇往往在预产期前三四个月便来美，居住期比只坐月子的本地孕妇更长，业者可以获得稳定客户、赚取更高利润。

华裔月子中心在英文以“Maternity Hotels”来称呼，代表其经营模式其实更接近于“民宿”“旅社”或常常以旅社的形式进行执业登记，却实际上是在进行坐月子服务这样的“类医疗管理服务”。

由于美国多数月子中心坐落于住宅区营业，属于个人或家庭亲戚合伙经营的事业，但这本身已游走在法律边缘，加上有些违法者还涉嫌逃漏税、签证诈欺等问题，因此让美国当局不得不重视此议题，甚至开始聘请更多中文或粤语口译员，协助加强检查华裔人士所设立的月子中心。

根据美国纽约州儿童与家庭服务办公室发言人表示，纽约发生刺婴事件的月子中心，并非是持有证照、合法的婴幼儿照顾机构，因此在未经许可下照顾6周以内的婴幼儿是明显的违法事宜。

华裔月子中心也常常引起在地非华裔居民的反弹，有许多华裔开设的月子中心不符合当地规定、违反建筑法规，中心设施设备并未经过注册和立案，以社区民宅改建或藏身于汽车旅馆之中，在社区居民的反感之下而有不少月子中心被举报违法，一个月甚至可能多达60家被检举。

庭审的情况

11月2日上午，王玉芬被大陪审团起诉，并于当日在皇后区刑事法院出庭。她被起诉的10项罪包括4项二级企图谋杀、4项一级攻击、一项二级攻击和一项四级非法持有武器，若罪名成立将面临5年到25年的监禁。

王玉芬的律师打算为她做精神障碍辩护。因为王玉芬在监狱里变得更加离群和烦躁。她企图撞墙自杀。第一次尝试自杀失败后，王玉芬的律师说，她试图咬掉自己的舌头，这是一种华人特有的自杀方式。她没有成功。

针对该案件，有刑事律师表示，企图谋杀的指控较为严重，在纽约州一级企图谋杀的刑期可达终身监禁，但若中间假释，实际服刑在10年到15年间；二级企图谋杀的刑期为5年到15年，视个案量刑。

嫌犯的作案动机将成为罪名是否成立的衡量标准，“若因心理疾病如忧郁症而刺伤他人，这项罪名可能不会成立，因为人在失控状态下做出的行为”；而若嫌犯的精神没有问题，在本案中嫌疑人和受害者为护理和被护理的关系，则会加重指控。

鉴于王玉芬目前状况，执法机构先会评估王玉芬心理状态，若确认王玉芬存在精神问题，将会把她送入相关机构接受治疗，“即使嫌犯没有身份，联邦移民与海关执法局也不能在治疗过程中将其遣返”。

11月16日上午，王玉芬身穿浅咖色囚衣，戴着手铐，披散着头发，行动缓慢地在辩护律师的陪同下出庭。她的儿子、儿媳、友人带着一名女幼童和襁褓中的婴儿旁听。

助理检察官斯维特先在庭上陈述，称案发后，被告人在纽约长老会皇后医院接受治疗时告诉医生和警探，她看到了一群狼并尝试“杀杀杀”。

不久前，皇后区地区检察官布朗表示：“此案中，被告人攻击手无寸铁的无辜婴儿，是不可思议的行为，还用刀攻击一名父亲、一名女性员工，最年轻的受害者只有13天大。被告人本是被雇用来保护这些婴儿的，却成为了伤害婴儿的危险分子。我们不能让这种违法犯罪行为逍遥法外，被告人将面临长期监禁。”

王玉芬的律师坚持无罪辩护，表示当事人不认4项二级企图谋杀和4项一级攻击等10项起诉罪名，并提出以一万美元保释当事人在相关医疗机构接受治疗。她说，当事人在狱中有多次自杀倾向，最近几次和嫌犯会面时，当事人身上仍不断有新伤口出现，因此认为她未在狱中受到足够的心理治疗，“为了让她的精神疾病不再恶化，更不要在死在狱中”。

被告人律师补充说，王玉芬持有绿卡，在纽约樱桃大道的住所居住两年；其丈夫、两个儿子和3个孙子女均在美国居住，没有潜逃风险。她说，当事人的家人也同意，监督她在保释后进行相关心理治疗。

虽然嫌犯的亲友抱起两个孩子起立并点头，以示认同律师陈述，但法官布赫特以理由不足为由，驳回保释申请，“把她(王玉芬)送到一个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地方是不合适的”。

庭审结束后，王玉芬的儿子在庭上几次小声呼喊“妈妈”，但嫌犯随法警径直离开，未回应家人。